迷失京都(轉飲食男女)
中環人食錄(轉飲食男女)迷失京都幾年前讀了一本書,叫《左京都男子休日》,說兩位台灣男孩,住在離開鴨川遊客街較遠的民居,騎着脚踏車穿梭小巷,體驗京都人尋常生活的日子。他們是京都控,堅定認為除了清水寺、八扳神社以及一澤信三郎以外,這古老城市,還有另一面迷人景象。他們把左京區的街角咖啡室,夕陽下的三角洲,以及說着「今天要加油喔」的雜貨店老闆娘,寫得細膩,充滿感情。閱畢,去京都「住它一住」這想法,從此植根在我腦中。「去旅行」與「住它一住」是兩種心態,得出兩種結果。走入中環名店,當然不同往九龍城吃炸魚蛋煎豆腐,人氣相異,各有風味。我也是京都控,家裏關於這城市的旅遊書、歴史、畫冊、小說,放滿一櫃。因為資料多,反而貪心,每次過去的時候,總得把行程排得緊密,著名餐廳訂下一堆。直到最近一次,終下定決心,拿着空白行程,重訪京都,沒有預定計劃,沒有既定期望,順流而去。住在左京區的小公寓,鄰近京都大學,行三分鐘,到了鴨川三角洲,然後再到下鴨神社。好得不能再好,寧靜,每天就是跑跑步,在森林逛逛,遇上露天書展,看一會書,然後進入「推開門就有位子的咖啡店」坐坐,下午回公寓如常上網工作,黃昏到河邊曬一會太陽,煮一個晚飯,或在小店吃一餐。就是這樣子,過了一個星期。無比寫意。最尋常的節奏,反而看得清楚。這旅程可以說的太多,先選一些關於吃的談談。
第一次行入民區超市買食材做晚餐,真的嚇了一跳。我說的是 Fresco這類大眾化的店,不是錦市場那種高級地方。原來京都附近有不少農產,夏天大造,便宜得不能置信。以下價錢以港幣計算,日本農場雞蛋,極有蛋味,大家猜一猜多少錢一隻?
1.3元一隻,比我們的中國蛋廉價,實在難以想像;巨大京都黄芽白, 10元半隻;一箱新鮮車厘茄,算貴一點,有過百粒,才 50元;黑豚肉片, 20元一大包,肥瘦勻稱,我與女友兩餐吃不完。知道日本的消費指數下降了不少,但一直在遊客區,不知實惠到如此階段。這一晚我用日本麵醬炆了一煲黃芽白豬肉(吃了兩餐),煎了兩隻荷包蛋,加一碟小魚乾豆腐,發神經,成本不到 40元,非常滿足,做了大爺。這真是一個驚喜。
逛到那裏吃到那裏,這招在京都管用,盡是美好小店。在橫街看到「平吉」,專吃京葱湯葉,坐滿本地人,我們吃了超甜燒肥大洋葱以及各款京野菜。「御幸町食堂」,有型年輕人做廚師,氣氛很好,女服務員們美得清爽,可以做電影明星。餐牌全是日文,我們一點也看不懂,亂點一通,原來是日式西做,創意 fusion菜,有幾碟的味道,新奇得很。
吃完埋單, 200元至 350元港幣左右一位,超值。我們决定再吃得經濟一點,看看是甚麼樣子。試過地下街的一間茶漬飯店,套餐 60元,明窗淨几,企理非常。見到師傅即場人手做麵,啊,久違了,甚麼? 50元一碗?
原來京都是這樣的一個城市,一:我們可以去嵐山吉兆,吃 6000元一位的晚餐,亦可吃 60元一位的茶漬飯,難得的是, 100倍不同價錢,不同期望,對我來說,一樣滿足。二:看到左京區街口連鎖店貼了招聘廣告,服務員時薪 80港元,減了 10%低收入群入息稅,還比香港最低工資高出一截。我們在香港吃的是國產黑心食物,他們吃的是又便宜又優質的日本農產品。三: 60元一餐的小店,服務員一樣尊重自己的工作,非常有禮。卡位坐得舒適,看到學生們來這裏拍拖晚餐,吃得很有尊嚴,不用好像香港的網絡作家張晨,要寫潮文《男人一生,只為尋覓一個肯同自己捱麥記嘅女人》。
怎樣才算有生活質素?衣食住行玩,食這方面,大抵應該是這樣子吧。大家都說日本迷失十年,出了大問題,我想,會不會我們的問題大一點?
葉一南
有書唔讀,走堂去做廚師。有會計師唔做,寧願去做餐館佬、魚販、酒商。學藝二十年,飲飽食醉,近年從澳洲回流香港,著起西裝,做回一個企管人。
(葉一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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